紫金山下的村寨當中出現了兩個舉止怪異的少年人，他們或站、或蹲、或坐、或躺的躲在一邊，一聲不吭地觀察著鄉民們每日的生活起居。

村民們下地勞作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的田坎上蹲著。

村民們回村子休息閑聊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的古桐樹上靠著。

村民們回家生火做飯的時候他們就在窗戶對面的屋檐下站著……

整整兩天時間，趙青山什麽事情都沒幹，就是帶著一臉迷惑不解的敖拜在各個村寨之間漫無目的地東游西蕩。

無論是農耕、漁獵、生活、起居，但凡是村民們日常在做的事情，趙青山都會湊上去看一看、聽一聽、想一想，然後面帶笑容飄然離去。

前一天幹的事情雖然費解，但也還算正常，可當趙青山居然帶著敖拜蹲到人家窗沿下偷聽屋主人談話的時候，敖拜就有些受不了了。

好幾次都想問一問趙青山究竟想幹什麽，但每一次見到趙青山臉上露出的笑容，敖拜就會把到了嘴邊的話通通咽回去。

兩天兩夜的游蕩之後，趙青山終於帶著敖拜回到了王莊屋村，胸有成竹的趙青山看起來精神狀態十分不錯，絲毫不像個已經兩天兩夜都沒合過眼的人。

“師父，您是不是有什麽能讓自己長時間不用睡覺的秘訣啊？”敖拜已經被折磨地有氣無力了，看見依舊生龍活虎的趙青山，他心裏面別提有多郁悶了。

可趙青山卻朝他說道：“這能有什麽秘訣？真要說秘訣的話，那就只有一句話。”

“是什麽話呢？”

“強打著精神死撐唄！”趙青山好笑地白了敖拜一眼，搖搖頭就轉身朝自己師徒二人在王莊屋村暫居的那間農家小屋走去。

敖拜站在原地苦笑了一聲，也是加快腳步跟了上去。

當師徒二人回到暫居的小屋門前準備進屋睡覺的時候，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過的老郎中卻突然出現在了趙青山的視線當中。

在敖拜困惑不解的眼神註視下，白發蒼蒼的老郎中提著一只小小的竹籃子走了過來，伸手揭掉了竹籃子上蓋著的一塊紅色碎布，一聲不吭地遞到了趙青山的面前。

空氣中飄來一陣刺鼻的氣味，竹籃子裏裝著滿滿一籃子橘黃色的小藥丸，每顆藥丸的大小都很勻稱，大約有三歲孩童小拇指的指甲蓋那麽大。

趙青山只看了這些藥丸一眼，便心有所悟地問道：“可是治療傷風感冒的成品丹藥？”

老郎中的精神狀態很萎靡，看上去似乎隨時都可能會兩腿一蹬的樣子。

在聽見趙青山的話後，他幾乎絕望到麻木的呆板表情才終於恢覆了些許生機，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似的，連忙點頭道：“沒錯，這就是治療傷風感冒的成品丹藥！為了它，老朽奔走了大半生，可藥方卻越改越不對勁，前些天餵一條小狗才吃了一顆，不到半個時辰狗就不行了……”

趙青山想起了幾天前在河岸邊上看到的那一幕，於是問道：“那天你倒入河中的橙黃色的東西，可是煉制這些丹藥後留下的殘渣？”

“是……”

“你這東西。”趙青山用手指頭捏起了一枚丹藥，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後，便一口斷定道：“常人吃上三顆就能當場噎氣了，別說是治病救人，沒把人毒死就算是你的大造化了！成品丹藥不是你這麽煉的！”

“可老朽的藥方已經經過好幾位丹道大師的認可了……”老郎中有些著急道：“為了能讓丹藥的藥性變得更加有效，老朽甚至往裏面加了長生石……”

“長生石是什麽東西？”

“就是這個。”老郎中隨手就從懷中摸出了一塊暗黃色的小石頭，跟寶貝似地用雙手捧著遞到趙青山面前說道：“為了找到長生石，老朽幾次進入荒原尋找，但至今也才找到了很少的長生石，這已經是老朽擁有的，最大一塊的長生石了！”

趙青山並沒有伸手去接老郎中遞過來的所謂長生石，因為從他第一眼看到這塊石頭的時候開始，他就已經苦笑了起來。

指著老郎中手上的長生石，趙青山問道：“你把它入藥了？”

“有何不妥嗎？”老郎中愕然道：“那些丹道大師煉制靈丹妙藥，不都是會往藥材中加入長生石嗎？”

“這東西叫火紋硫磺，有劇毒！”趙青山翻著白眼道：“丹道大師煉制靈丹，都會有奇火相助，你有嗎？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用凡火煉制丹藥，唯一的結果就是破壞藥材原有的藥效，而你又加入了尋常凡火根本分解不了的火紋硫磺，不僅大大降低了丹藥的藥效，而且還讓它擁有了將人毒死的作用……貧道有個建議送給你，想聽聽看嗎？”

“道長請說……”

“你這一籃子的丹藥成本也不低，就這麽倒掉了肯定不合適。”趙青山說道：“不如在它外面包裹一層肉糜，再用文火將其烘幹……”

“這麽做就能解除它的毒性了嗎？”老郎中天真地問道。

趙青山笑了，他搖頭道：“貧道的意思是將它制成鼠藥，天底下恐怕還沒有哪只老鼠能分解掉它的毒性！”

“你……”老郎中瞬間臉就漲紅了，指著趙青山，連肩膀都微微顫抖了起來，“你……你就算看不上老朽煉的丹藥，也不該如此糟踐老朽一生的成果吧？！”

趙青山驚訝地看著老郎中，反問道：“貧道何時糟踐過你的成果了？莫非你以為貧道讓你把它改成鼠藥，是在糟踐你嗎？”

“難道不是嗎？！”老郎中氣得渾身發抖，臉都快憋地發黑了。

趙青山一本正經地說道：“當然不是！歪打正著其實說的就是你這種情況，你一心想要煉出一種能夠有效治療傷風感冒的成品丹藥，但你手上又沒有能夠煉丹的天地奇火，所以煉丹之時要麽投機取巧，要麽就只能改換行當了……至少火紋硫磺就是一味效果奇佳的鼠藥！”

老郎中也是個有志氣的人，既然一開始定下的目標就是煉制一種能夠治病救人的丹藥，就絕不可能半途而棄，更不可能真跟趙青山說的那樣，將自己付諸了一生心血的成果在最後關頭變成一種……變成一種用來毒死老鼠的鼠藥！

因此，老郎中自動無視了趙青山後面的那句話，他忙問道：“如何投機取巧？難道不用天地奇火作為火引，也能煉出丹藥來嗎？”

“誰說丹藥就必須要用火來煉了？”趙青山心頭一動，也顧不上睡覺了，直接開口問道：“你用來煉丹的丹房在哪？”

“就在村子外面的樹林當中……”

“走，帶貧道去你的丹房看看。”趙青山自信地說道：“等你看過一遍之後，你就知道你究竟走了多少彎路了！”

煉丹不用天地奇火？原本已經困得不行的敖拜一聽到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，便頓時打起了精神，忙道：“師父，我能跟過去看看嗎？”

“你去做什麽？”誰料趙青山兩眼一瞪，訓道：“你是玉皇觀的記名弟子，何須去學這種投機取巧的勾當？快些回房睡覺才是正理，如果你醒來之後發現為師不在，就根據這張紙上記錄的內容將為師需要用到的東西全部采購回來！”

敖拜有些委屈，但又不敢堅持下去，只好點點頭接過了趙青山遞來的紙條，一步一回頭地走進了屋子……那幽怨的眼神，簡直比他娶回家的那幾個侍妾還要濃重！

打發走了敖拜，趙青山就把目光落到了老郎中的身上，“對了，貧道有一件事情比較好奇……”

“道長請說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煉丹之後留下的殘渣，會對彩紋蟒造成傷害呢？”趙青山非常好奇這件事。

可老郎中卻有些錯愕地問道：“什麽彩紋蟒？老朽怎麽有些聽不懂呢？”

“前兩天，王莊屋村漁獵隊隊長的小兒子，那個叫剛子的小子，在河中遭到彩紋蟒的襲擊，不是你倒下煉丹後的殘渣才救了他一條小命嗎？”老郎中臉上迷惑的表情不像作假，但趙青山還是覆述了一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，最後問道：“難道你這麽快就忘記了？”

“哦哦哦……”被趙青山這一提醒，老郎中方才恍然大悟地說道：“道長所指的，可是那天河岸兩旁站了許多人的那次？”

“是那次沒錯。”

“老朽根本不知道河中有彩紋蟒作亂啊……”老郎中有些尷尬地說道：“這竹籃子裏的這些丹藥，都是那幾天煉出來的，老朽見木桶中的殘渣已經快滿出來了，所以就……就提出來將它倒了……”

“也就是說，你只是出來倒垃圾的？”

“是這樣沒錯……”

“敖拜這小子，小命硬得很啊！”趙青山不由得感慨了一聲，連這種事情都能叫他遇上，這不是命好是什麽？！

要知道，那天如果沒有老郎中往河裏傾倒藥渣，如果不是藥渣當中含有大量的火紋硫磺……那敖拜還怎麽可能活蹦亂跳地從河裏爬出來？

原以為這是老郎中主動出手相救，沒想到鬧了大半天，居然是個大大的巧合！

“貧道似乎有些想把敖拜收做正式弟子了……”去往小樹林丹房的途中，趙青山自言自語地嘀咕了起來。

凡是命硬的人，一般都不會給宗門招來災禍的。

將這種人收入宗門，只會更加壯大宗門的氣運！隱隱約約的第六感告訴趙青山，他很有可能撿到寶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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